老四刚开始在老二包工队上班的这段时间,算是老四和老二相处的黄金时间。老二带着老四到处转转,了解了解情况。给老四讲讲各个工种都干什么,还特别关照老四工地上怎么也有危险,一定戴安全帽,一定注意安全。
老四一到老二那儿去上班,就跟老二走得近了。无形中跟老大就走得远了。他下了班,有时候就赶巧老大要出夜车,两人还不大好碰面。老四觉得都是自己的亲哥,觉得大哥挺好的,二哥也挺好的。老大心里就多少有点儿别扭。
至于老三,老三一病,就拿病说事儿,当上甩手大爷了,平时在家躺躺,有时候上街跟老爷子们下两盘棋,下完棋就觉得自己动脑子了,回家喊累得慌,等着老大回家做饭,就是眼睛饿得发蓝了也等老大做饭。
老四拿着一个月的工资也是高兴的,全都交给了老大。这么些年,不管是老二还是老三,都是自己挣了钱自己攥着,从来没往老大手里交过。老大高兴了。
老四在工地把人打伤了,老二把老四的饭碗收回去了,说老四你也别怪我,二哥也就是一个做小买卖的,前面没有挡箭牌,后面也没有后台老板撑着腰杆子,二哥就靠自己这几节脊梁骨在这儿戳着呢。
这天大水碰见金凤了。这回金凤是跟南方老板打起来了,南方老板拉金凤去堕胎,金凤不干。两个人连家伙都动了。大水路过,不敢再管闲事了,反而是金凤求大水帮忙。
大水把南方老板拉开,南方老板还不服。大水急了,你跟个大肚子女人打架叫个男的吗?
南方老板口气硬,说话难听。大水本来心里就烦着,一口气没地方出,都撒南方老板身上了。南方老板给打跑了,从金凤的哭诉,大水才能知道,原来金凤做B超了。她怀的不是男孩,是女孩。南方老板想让金凤把孩子做掉,金凤不干。就这打起来了。
大水这算是真帮了金凤一次忙。金凤算真是跟大水认识了。
老大憋了半天想了一招,想着让老四去学学开车,学完了也干开出租车的活。可学费多贵啊,老实人逼急了也只能想不老实的办法,开车是老大手把手教的。大海和大水轮流着出车,大水到底是新司机,出事了……把车给撞了……
老大活这么大岁数,从来没有过没工作的时候,让出租车公司给辞了,等于老四把老大饭碗子给砸了。老大手里没剩下什么,就是出租车上一把掸车的掸子,回家扔窗台上了……老四心里难过了,不知道怎么跟大哥道歉。
老三,从来不知道自己不对,这会儿数落上老四了,说都是你,你瞧瞧你给咱家掺得这份儿乱!
哥儿四个凑在一起儿开了个家庭会议。会上只有老二老三说话,老大跟老四都一声没吭。会议的主题就是批评老四了……
大海就给老二打电话了。没提自己工作的事儿,就说闺女考上大学了。老二也是真高兴。老二心里有那种农民式的家族想法,加上自己没孩子,也就对着眉眉找着当长辈的感觉了。
眉眉上大学,心里很高兴,又得到一个手机,早喜出望外了,说的都是叫人爱听的话,说我当然是于家的人了,二叔你放心。一声一声的二叔叫得个甜,无形中大海这个亲爸倒受冷落了。
老四大水,上山西下矿井背煤去了,当地人称“煤客子”……
住低矮的工棚,全身黑乎乎的,除了眼白和牙是白的,别的全是黑的。
住的每一盘炕上都死过人。背煤的每一个坑道里也都死过人。里边有一个老背煤的,人称“白”哥。老四拜了“白”哥。白哥姓白,是老煤客子的了。都背了有快三十年的煤,眼前死了几十个煤客子,所谓死里逃生。见过了太多的死亡,在井下也有太多的经验,所以让人敬畏。用白哥自己的话说,白他妈的姓了一回白,一辈子全跟煤打交道了。
大海这天给人家打了一天短工,回家筋疲力尽的了……
老四和白哥他们一块儿下井“刷顶子”,就是清理顶上的余煤,白哥听到石头破碎的不祥的声音,喊了一声冒顶了,快跑,拉了老四一把就往外跑。刚跑出来,后面的那段顶子就塌了……
等那股子灰尘落下去,白哥数人,一下差了声儿了,生子死了……